【楼诚】雨路
一发完
谁看了“白眼狼”不嚎一句楼诚是真的!
沪上近日连着暴雨,把原本就闷热的空气挤压得又潮又湿。这种天气里人大多是不愿出门的,街道两旁原本支棱着的小摊收了雨棚直接回家休憩,开店的人撑着胳膊在柜台后边无精打采,数着铜元听雨滴绵绵密密砸下来的声音。
明诚驱车往新桥街走了一趟。明镜说那儿最近新开了家水果铺,果子很鲜,不似有些店家那样藏些又软又烂的剩品在里面滥竽充数。她说得无意,明诚却听得有心,顶着雨去各买了一袋桃和枇杷,又买了个甜瓜,想着给家里人在这梅雨季节祛祛湿气,降降火。
他这一挑一讲价,又花了不少时间,因而等回到政府办公厅的时候已经快至晚间六点了。阴雨时节天黑得早,大楼里已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尤以明楼那间办公室最是显眼,白炽的灯光通过玻璃打进雨雾里,好像生怕有人不知道他还没下班。
其实是早过了下班时间的。明诚下午去码头走一趟货,约好五点来接明楼下班,可路遇暴雨,码头又临时出了点岔子,等他忙完一切后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明楼显然是没听他的话——他们答应了明镜今晚准点回去吃饭。明诚吩咐了陈秘书,过了五点自己没来就负责送明长官回家。他已经可以想见明楼皱着眉坐在办公室皮沙发上隔几分钟看一次表的模样了。
“性子真好,等到现在。”明诚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上了楼。他身上还带着外界的潮气,湿漉漉的鞋底在光洁的木板上踩出一个个水脚印。快至明楼办公室的时候他敏锐捕捉到里面有人挪动的脚步声,先是很急促地朝门这边走来,接着蓦然一顿缓了下来,停了几秒,最后又慢慢地挪远了。
明诚抿着嘴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喊,“先生。”
“进来。”明楼说,听上去是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了。
明诚便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瞧见明楼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蹙着眉打量着自己。明诚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些糟糕。他出去得急,把唯一的一把伞留给了明楼,自然免不了被无情的暴雨好好地洗刷了一顿。
他把门关上,刚转过身来,就见明楼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条干净的毛巾,自脑后兜住他,像小时候帮他洗头那样替他擦去发丝上细密的雨珠。这让明诚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想接过毛巾,“大哥,我自己来吧。”
明长官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教训弟弟的机会,“瞎动什么,还不把外衣脱了。”他瞪了眼开始小心翼翼脱已经潮湿了大半的风衣的明诚,“出去连伞都不带,非要着了凉才满意?还是明秘书长就喜欢淋雨?”
明楼嘴上凶,手下却轻得很,仔仔细细地连带着明诚挂着水珠的发梢也擦了个干净。明大少爷看上去锦衣玉食四体不勤,其实照顾起人来还是颇有一套心得的,可惜只有从小被他养到大的明诚体验过这种待遇。明诚知晓他定是刚刚在窗边看见自己下了车冲进雨帘里的场景。他在惹恼明楼的方面向来有点莫名的骄傲感,他知道自己做什么会让明楼不高兴,上至出任务不打报告,下至少吃一顿早餐,他看明楼又气又无奈,心里面就会不觉荡出些被人关心着的小满足。
明镜对此看得透彻,说是明楼惯得罢了。明楼却不承认,每每此刻还要拿明台出来说事,义正辞严地向明镜解释何为被惯大的孩子,常把明镜说得下巴一抬,扭头不再理人了。
何为不得理还不饶人,大概就是明大少爷这样的了。
明诚脱了外衣,内里衬衣随着他的动作贴在肌肤上,雨水冰上去,冷得他打了个寒颤。明楼便扔了毛巾,把人揽进怀里。他一直待在办公厅,身上又热又暖,像个火炉。明诚舍不得撒手,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渡给明楼,恋恋地蹭了两下,就要挣开。
“别动。”明楼压着嗓子,箍着人的手臂紧了紧,带了点警告意味,“怎么去这么久,出事了?”
明诚便不再乱动了,手搭着人脊背把去码头的事儿都汇报了一遍。身上渐渐回暖,他到底不忍心明楼抱着个仿佛是从冰窖出来的自己。明诚一只手往上攀,轻轻捏了把明楼的后颈肉,道:“大哥,再不回去大姐就真要骂了。”
“反正都迟了,不差这一会儿。”明楼这样说着,却还是放开了明诚。他也不想明天新政府传出“明长官和明秘书长一夜过后双双生病”的奇怪新闻。
更何况明诚身上还湿着,办公厅没新衣服,得赶快让人回家把湿衣服换下,免得真着了凉。
“阿诚。”明楼看着明诚转身去拿伞,突然喊住他。
“怎么了大哥?”
“把水喝了。”
明楼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也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总之温度正正好。可能是因为是明楼亲手倒的,明诚喝下去,就从头到脚暖和了起来。
到了外面,戏还是要演的。明秘书撑着伞,把黑着脸的明长官请进车后座,自己抖了抖伞上的水钻进了驾驶座,这才迎着暴雨往家里赶。
明诚借着车内后视镜看到明楼勾着嘴角。明楼回看过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每条纹路都透着一股子回忆往昔的愉悦。
明诚被他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大哥,你老看我干什么?”
“怎么,不给看?”明楼丝毫不收敛自己的目光。日子过得久了,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便越不怠于外露自己的情感,压抑得久了,他有时会恨不得一股脑让明诚知道自己的所有心思,“我想起你小时候打着伞接我下学的事情。”
那次也是雨天,中学下学晚,往常都是明楼自己回家。偏巧那天他忘了带伞,跟同学挤在一把伞下走到了门口保卫室。雨实在是大,细密得让人都看不清远处的人与景。明楼只好干等在保卫室里,打算雨下小一点了再走。
他正庆幸着明镜这些天带着明台回了苏州老家,否则回去免不了要挨家姐一顿训,抬头蓦地就瞧见了明诚,小小一个,背着包吃力地举着大伞对着已经走得差不多的人群张望。明楼忙打开保卫室的窗户,也不管雨水砸在脸上、身上,打湿靠窗的木桌,惹得身后的值班大爷直嚷嚷。
“阿诚!”
小孩儿听到声音,原地打了个转,拖着湿透了的裤脚颠颠儿地跑过来。他没法进校,只好站在窗户底下踮起脚尖,“大哥!”
明楼赶忙出去,接过明诚手里的伞。明诚还小,家里给他专门备的伞也不大,刚刚好能遮住他。可眼下明楼接过来的这把明显大了一号,他不用细看也能猜到这是自己的那把专用伞。
明诚小小的五官因为雨水的拍打而皱在一起,像个小核桃。明楼拿袖子替人左右擦了擦,半蹲了身子把小孩儿笼在伞和自己的身躯之下。他也不问明诚下了学怎么不回家反而跑来了这里,铁定是这小孩儿早上发觉自家兄长出门上学没带雨伞,便特意换了大伞过来等自己一起回家。明诚的心从小就细,敏感懂事得让人心疼。
明诚听明楼说起这事儿,也跟着笑起来,“别人家都是大的接小的,咱们是小的接大的。”
“你还说,回去就发了烧,害的大姐回来后好一顿训我。”明楼笑得微眯起眼。他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放着几袋水果,“你还去买了水果?”
“顺路。大姐爱吃这家。”
明楼哼哼,“你倒是不怕让我等着。”
明诚狡黠地眨眨眼,“反正都迟了,不差这一会儿。”
明楼嘿了一声,对着车内后视镜伸手虚点了点人。
“臭小子,没规没矩。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明长官——”明诚拉长调,笑意涌在眉目间,“您还是先想着回去怎么和大姐解释吧。”
翌日
楼总:阿嚏。
阿诚:阿嚏。
大姐:让你俩昨天不早点回来!着凉了吧,活该!阿香啊,快去给苏医生打电话!真是让人不省心……
楼诚:乖乖挨训jpg.